从尼采到海德格尔

近来忙里偷闲的在APP里听尼采和海德格尔的只言片语,感慨19世纪、20世纪的德国在各个领域实在是能人辈出,也许正因为如此才酿成了后来的那场灾难。但只说思想界,确实大师辈出,代代传承。

对于这么精彩的思想,我不得不留念,并表达我的想法。

这两人都对“存在”有着深刻的洞见。尼采是从个体的视角出发,强调独立意志的觉醒。海德格尔探讨“存在”本身,几千年来西方一直把存在物误认为是存在,以至遗忘了何为存在。

对于尼采来说是知音难寻。我们常说他要重估一切价值,但也许一开始他并不想这样,只是不得不如此。当他重构底层逻辑之后,发现这个新地基与人们普遍观念所形成的认知大厦之间存在着巨大鸿沟,难以把两者对接起来。这种困惑让他无法进行日常的社会活动,于是他只好继续在新地基之上自己建房子,这让他起码有了安生立命之所。但他的房子是如此醒目,与周围的高楼大厦格格不入,就注定是一条孤独之路。

在尼采推倒一切观念,重估一切价值,说出上帝死了之后,西方人的信仰也逐渐崩塌。在一片废墟之中,人们环顾四周,彷徨无措,再无依靠,终于直面虚无。尼采高声喊道去成为你的存在!

成为你自己,而不是众人塑造出来的你。去超越自我,这并不是说今天的我比昨天更努力,事业发展比昨天更好,而是说我有没有从世俗观念的虚幻依赖中醒来。

我觉得尼采的哲学应该叫生命哲学,因为他的文字充满了生命力,紧紧抓住了生命特征中的超越性这一基本特征。进化本以种族为单位,个体只是其中的实验材料,而尼采呼唤自我觉醒,要让个体成为进化的单位,不再是种族进化中的炮灰。尼采呼唤超人,但终究,人终究只是过渡,无法完全进化为超人。我们可以拥有超越时代的思想,可承载这思想的却是古老的肉身。犹如汽油车和电动汽车,汽油车也可以做到一些智能化的功能,但其先天形式决定了智能化的潜力比不上电动汽车。如果要成为超人,我们需要的不止是思想上的进化,而是全方位的进化。

在直面虚无之后,如何面对内心的恐慌,尼采没有告诉我们。他太理性了,情绪不是他思考的问题,但人并不是纯理性造物,人的先天形式要求我们必须直面这种恐慌。

在下一个时代,海德格尔站了出来,他说,只有直面虚无,才能领会存在。只有独自面对虚无,把自己从众人之中剥离,直到无所依靠,你才能感受到自身的存在。犹如在黑暗中你才能看见这一点光亮。

不必害怕虚无,我们从虚无中诞生,我们的存在与虚无紧密联系,虚无是存在的家。

虚无和存在其实是同一级别的概念,我们无法用理性去认知虚无,因为如果虚无可以认知也就不是虚无了,而作为同一级别的存在,其实也无法认知。我们当然可以认知这世界,各种客观存在的物质,但那是存在物,并不是存在本身。存在隐而不显,无法观察,它代表着可能性,一旦这种可能性具像化为某个具体的事物,它就表现为存在物了。如果要做个类比,我想可以用波函数与基本粒子的关系来比喻,我们可以说概率波并不存在,它只是一种可能性,但是当这种可能性变成确定性之后,在空间的某处地方一个基本粒子就显现了,此时概率波就表现为一个存在物了。

我听说毕加索讲过一句话,当一幅画被装裱起来的时候,这幅画就死了。这是深刻的洞见。因为镶上画框之后,这幅画就被完成了,它失去了可能性。

可能性很重要。海德格尔说我们是被抛到这世界来的。不是说我们被抛入了一个物理的世界,而是说我们被抛到了可能性之中。未来有无数种可能,我们一出生就面临着这种可能性,需要我们劳心劳力的去筹划未来。但人们天生厌恶可能性,渴望确定性,期望有一条既定的路线,只要我们沿着它走就能安全的走到终点。这让人安心,家的感觉。

我们迷恋这种感觉,把自己融入芸芸众生之中,很少花时间去拷问内心。人通过拷问内心来直面自我,塑造自我,领会自我。但拷问内心总是伴随着痛苦,人们惧怕痛苦,逃离痛苦,于是放弃这个强大的能力,臣服于世俗观念,听从世俗告诉我们的答案,未经审视,把自我交给众人来塑造,以获取某种安全感和认同感,人们称之为积极向上,但它真正的名字是沉沦,从可能性中沉沦,如同被镶上画框的画。

这是否又是生命体内超越性和熵增性的又一次对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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